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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談\少年夢想,老來伴\姚文冬

時間:2019-06-16 08:35:36來源:大公報

  人在少年時,除卻情竇初開,心中暗戀一位異性,也會埋下一粒夢想的種子。比如我的鄰居小寶,酷愛流行歌曲,零花錢都用來買盒帶,夢想當一名歌星。但最初的夢想常會破滅,如同初戀多不會修成正果,最後與之共度一生的,是另一個人。我從十二歲起,喜歡京劇到了痴迷的程度——在被窩裏摟着收音機聽戲到深夜,日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唱詞,走在路上也淺吟低唱,但後來我做了三十年的機關單位職員。

  記得十五歲的初夏,我斗膽給梅蘭芳先生的弟子、河北戲校的羅蕙蘭校長寫信,羅老師回信說,剛給四川招了一批京劇班學生,下次招生得等四年以後了。我掐指一算,四年後我就超齡了。沒人知道,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曾躲在牆角偷偷地哭泣。他覺得天塌下來了。

  但天沒有塌下來,我當了公務員,業餘還寫作,寫了很多關於戲的文字,對京劇的歷史、文化,對流派、劇目、唱腔,都了然於心,也會唱一些似是而非的選段。我用另一種方式呵護着一份熱愛。

  尤其近年,物質條件好了,我再也不用摟着收音機聽戲了,也有錢、有閒去北京看名家演出,信息也發達了,電視有了堪稱京劇大餐的戲曲頻道,網絡上的戲更是鋪天蓋地……尤其網上的伴奏,要什麼有什麼,只要我想唱,開口即可。人到中年,不再像年輕時毛躁,學唱越來越精,不過兩年功夫,唱功突飛猛進,再不是當年的似是而非。我還認識了一些專業演員,常在一起切磋。

  我認識的專業演員,拋開職業不同,其實庸常的生活都是一樣的。我為生活的一地雞毛煩惱,他們也為柴米油鹽操心。除此,我在唱戲上的樂趣,好像比他們更純粹一些,因為我是真心喜歡,而他們除了熱愛,更是一份職業。一次,我們一起聊戲,團長關老師說:「姚老弟是個懂戲的人。」這樣的評價意味深長。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京劇演員,但是,我現在的生活,與之何異呢?夢想破滅,就一輩子都暗淡了?不是的。現實是,我確實過着夢想中的生活。少年的歐陽中石,被奚嘯伯看中收為弟子,但他後來成為了書法泰斗,並未專職從事京劇。他把京劇作為了一門學問,精通京劇的歷史、音韻、流派特色、表演實踐,他唱的奚派戲,酷似乃師。有好多年,我一直以為他是專業演員呢。

  原來,少年時埋下的夢想種子,並未銹掉,你沒見它發芽、開花,但收穫了一樣的果實。而且,現在的我,還完全可以申請調到京劇院,讓現實與夢想合攏,這比少年時報考戲校還要容易。只是,我覺得沒必要再改變已有的人生軌道了。少年夢想老來伴,猶如少年的暗戀,膽怯、力不從心、失之交臂,可是在滿頭銀絲之年,卻能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知己,亦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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