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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見/告別而不落幕─林懷民與「雲門」/徐海娜

時間:2019-05-11 03:18:02來源:大公報

  五月初,繁花似錦,宣布將於今年年底退休的林懷民,攜《雲門舞集四十五周年:林懷民舞作精選》世界巡迴演出到了新加坡,令濱海大劇院座無虛席。前幾天他與觀眾的一場見面會上,我見到了他。黑T恤,白襯衣,他上台了,鎂光燈下,精神矍鑠,看不出來已七十二歲高齡。他再三要求劇場將對着觀眾的燈光調亮,以讓他看清台下每位觀眾的臉。他像個孩子一樣地說:「如果燈光不調亮,我就不講了啊!」這就是林懷民,他一手創辦的「雲門舞集」享譽國際,如今已走過了四十六個年頭。

  新加坡曾是雲門走出台灣的第一站,一九七五年,在當時新加坡國家劇場的半露天舞台上,以藤作雕塑為背景的一場《白蛇傳》,顛覆了傳統的白蛇青蛇的角色桎梏。看他執導的每部舞劇,無不在顛覆與重建中,無論是把背景穿在演員身上的《紅樓夢》,還是「雲中君」在人肩上跳舞的《九歌》,都曾帶來震撼。無論是揭開台灣不願述說的歷史一頁的《家族合唱》,還是汲取書法藝術精神的《行草三部曲》,或者是以巴赫的音樂為背景,糅合武術的《水月》,一切社會文化都是他創作的源泉。他的頭腦裏沒有中、外、傳統、現代的種種界限,他只相信「美學的原則是有普遍性的」。

  在這場名為「鄉下孩子的江湖行──林懷民談雲門歲月」的觀眾見面會中,林懷民將自己的幼年生活到雲門舞集的創辦和發展歷程娓娓道來,不時穿插一些珍貴視頻。雲門舞集多次在台灣屏東池上鄉的演出──《稻禾》、《松煙》等,以廣袤的稻田為背景,天地為舞台,精湛的舞蹈震撼了當地的民眾,也在國際上引起轟動。然而他帶來的視頻中最重要的內容不是講述曾被紐約時報等媒體大幅報道的盛況,而是演出前後池上國中小義工的身影。小義工們如何排列和收起二千五百張椅子,如何用自創的歌謠歡迎四面八方的觀眾,如何用自己編排的動作為觀眾指路,如何清洗流動公廁等等細節都令人感動。看到小義工們無不詼諧的指路歌謠和動作,觀眾不禁笑了,也深深感受到了那種建立在自尊之上的精神力量。林懷民說,池上是台灣著名的稻米之鄉,曾用出售稻米的收入為當地的孩子設立了許多獎學金,但池上孩子的學業卻始終不見起色。但是,當他們參與到雲門舞集在池上的戶外大型演出之後,池上國中孩子們的成績開始躍居屏東第二。當地的農民甚至開始研習書法,所有的路牌也都用毛筆寫成。這種舞團與民間互動的成果,最是林懷民喜聞樂見的,也是舞團戶外公演的初衷。

  林懷民說,他收到的最好的舞評不是來自大報和專業團體,而是來自民間。有一次,他跟隨媽祖神教徒步,走了很久,在一個很偏避的小廟裏歇腳的時候,從人群中走來一個婦人,操着鄉音說,「林先生,謝謝你的美麗的藝術」。還有很多次,在戶外演出之後,有農婦走到後台向他致謝,還有貧窮的農夫徒步兩個小時來觀看雲門的演出,類似種種都是林懷民眼中「最好的舞評」。他說:「我希望雲門劇場能帶給社會安慰、激勵、感動……」他做到了。

  今年二月剛獲喜報,他創辦的雲門舞集獲得了二○一八年度英國最具權威的國家舞蹈獎中的「最傑出舞團獎」,早已獲獎無數的他因打敗了幼時的心中偶像英國皇家芭蕾舞團,而十分自豪。然而他卻再三地說,「走出去是為了走回來。」雲門從一九八○年開始進行戶外公演,民間始終是雲門最重要的舞台。為了到這些鄉間去演出,必須繞道倫敦、巴黎、聖彼得堡等等。他說,「經濟上的平權也許永遠無法實現,文化上的平權卻可以做到相當的程度」。

  在最後的觀眾提問環節,有位自稱博士論文也曾受到林先生啟發的男士問,他作為一個業餘習舞者,是如何執導專業演出的?一向對知識分子的沙文主義甚為反感的林懷民自嘲自己其實都是「亂作」,是「垃圾堆裏開出的奇異的花」,可見其胸襟。也有觀眾提問,他退休之後,雲門將有哪些「變與不變」?他說變的是互聯網時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與未來觀眾的溝通,不變的是雲門會繼續到基層社會演出,二代舞者也會多去和基層觀眾互動。到民眾中去,是雲門最重要的精神。雖然他個人即將退休,但雲門舞集的故事仍將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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