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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電影講好故事\蘇昕仁

時間:2019-03-10 03:17:49來源:大公報

  圖:一九九七年科幻電影《超時空接觸》更注重人性故事\資料圖片

  劉慈欣的小說《流浪地球》改編為電影在今年春節檔上映,這部國產科幻片廣受好評,票房驚人,甚至在海外影視平台也收穫了不俗評分。同時有人從科學角度指出它的破綻,也有人從內容討論其不足之處。在我看來,《流浪地球》是一部重要的電影,是內地院線為數不多的科幻電影,更不用說是國人自己打造的科幻作品。

  關於《流浪地球》的影評太多了,我不打算再談下去,不如接着討論一部二十多年前的科幻電影─《超時空接觸》(Contact)。女主人公艾麗出生後便失去了母親,由父親扶養,後者又配合她在科學、數學上的天賦培養她的興趣和能力。打小艾麗就對無線電通訊着迷,長大後也順理成章成為科學家。導致情節一波三折的是故事裏的多重矛盾,首先,艾麗從事極為冷僻的科研項目,通過觀測來自外太空的脈衝信號,試圖證明人類以外其他文明的存在。這一出自個人興趣的項目與環境發生了激烈衝突,它難以寫成令人信服的論文為個人學術事業的發展作貢獻,又與當時許多科學家的觀點相矛盾而得不到支持,且不論政府還是企業都不具備如此理想化的願景,而去為這一短期內無法帶來實際效益且顯得異想天開的項目注入資金。女主人公注定要在此背景下逆向而行、克服種種艱難。

  其次,艾麗結識了男友喬斯,艾麗致力於地外文明搜索,堅定地以科學、實證的眼光看待世界和人的生活,而喬斯卻是一位神父,尤其關注科技發展對文化、宗教的影響,前者顯然否定了上帝的存在,而二人卻依舊擦出了愛火。再次,當艾麗終於接收到太空信號並成功轉換為具體的文字、圖像信息,一方面,這一爆炸性的發現對當下社會尤其是宗教社會形成極大衝擊,引發不少人的抗議示威;另一方面這一觸及國家甚至整個人類利益的重大發現,從一個私人項目轉入了政客之間、國家之間的博弈,作為實際發現者、操作者,艾麗被迫淪為權力的棋子。最後,當艾麗完成了穿越時空之旅,而時人卻沒有發現任何客觀紀錄或證據,一種對真相、真理的追求與超前發現迅速被陰謀論、被各種先行支配着整個社會的文化觀念所淹沒。至少是上述這些矛盾衝突以及影片自身的拍攝、敘事手段彼此融合,使得故事層次豐富,多高潮、多轉折,不僅充分調動了觀者的情感(如父女關係、愛情、對科研的執著追求等)和好奇心(如對地外文明的好奇),還向我們自己、向人類社會提出了諸多議題。

  這些議題出自科幻視野,以及由其站在比現實更高、更富遠見的基礎才得以展開的深刻思考,而不像許多科幻電影那樣,借用災難敘事形成衝突、帶動整個電影的節奏,《超時空接觸》自始至終是緊湊的卻又時刻保持着敏感和多思。影片提出的最主要的議題便是,技術越先進文明是否越進步?當喬斯接受電視訪問,被問及是否反技術反科學時,他就提出了這個關鍵議題:科學技術是否幫助現實社會的種種問題得到解決、使人類更快樂地生活?事實上,他認為處在眼下這個信息技術時代的我們不僅更空虛,還「比歷史上任何時期更感到相互隔閡」。環境破壞日益嚴重,社會群體、文化觀念持續分化,精神生活被物質綁架,試問人類真的更幸福嗎?難怪艾麗在回答委員會提問時,道出她最希望向外星人提出的問題是他們究竟如何進化、安然度過技術文明的青春期而沒有自我毀滅?在這種衝突中我們有必要認真思考,生活的一切努力、我們所認同的文明或真理究竟意義何在。

  實際電影已告訴我們,連外星人也不具備我們汲汲以求的全知視野,他們仍然需要克服孤獨和空虛。有趣的是,電影中有一小插曲,當艾麗親眼見到織女星的奇妙景象,她所掌握的科學知識竟然無所作為,不得不感嘆只有「詩」才能理解並傳遞這種超越理性、超越一切表象的美。由此我們可以再次確認,拍好一部電影、講好一個故事單憑技術特效是無法實現的。路易斯.吉奈堤在《認識電影》一書就曾清楚表達過相似意見:「科技的危險是讓那些渾身銅臭,藝術敏感度低如蚊蚋的人掌握生產。其實這已經發生了,世界的戲裏現在充斥着沒有靈魂的聲效和暴力,全是無謂的追車、爆破、超速、爆炸及更多爆炸。故事多為陳腔濫調,表演乏善可陳,情感更是闕如,只有特效無懈可擊。」

  當然,在主要議題以外這部電影還提出了許多小問題。比如上帝能否被證明,作為科學家的艾麗如何也不可能承認上帝的存在,否則就等同於背叛了那個支撐着她整個人生的知識系統。值得一提的是,喬斯卻反問她:你對父親的愛又如何證明?又如,真理是否必須是實證的,換句話說,無法證實的對象將如何令人信服?帶着這些問題,我們可以重看一遍電影,認真感受地球上的複雜博弈和織女星文明的純粹與慢。對這部一九九七年的電影來說,它對宇宙的演繹仍然建基於粗淺的想像,對文明未來形態的感受模糊不清,要求人類「相互依靠」的解決方案至今屢見不鮮,不過它顯然更懂得如何講故事、清楚科幻的重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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