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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與「失控」之間\李夢

時間:2019-01-24 03:17:59來源:大公報

  圖:富特萬格勒與柏林愛樂於一九五三年錄製的舒曼交響曲錄音\作者供圖

  上周六去聽香港小交響樂團的音樂會,上半場是曾宇謙與樂團以及指揮柏鵬合作布拉姆斯頻繁演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下半場是舒曼較少在音樂會曲目單中出現的第二交響曲。二十四歲小提琴新星曾宇謙表現得沉穩大方,沒有讓坐滿香港大會堂音樂廳的上千觀眾失望,不過更令我驚喜的是下半場的舒曼交響曲。「小交」在柏鵬的帶領下高水準演出,將這首不論在結構或是旋律鋪排上都稱不上最佳的四樂章交響曲,奏得感情豐沛又不流於淺白煽情。

  對於像舒曼這樣「半路出家」的作曲家來說(當同時期的德國作曲家孟德爾遜在十七歲那年已經寫出人人熟知的《仲夏夜之夢序曲》時,十八歲的舒曼為了滿足母親的期許,不得不前往萊比錫修讀法律課程),寫作交響曲絕非信手拈來之事。如果沒有妻子克拉拉的鼓勵,舒曼在作曲方面的成就或將步蕭邦之後塵。那位波蘭「鋼琴詩人」一生為鋼琴和室內樂寫下眾多精彩作品,獨獨沒有交響曲傳世。

  離開故鄉小城去到萊比錫的舒曼,像很多遠赴大城市求學的年輕人一樣,對他處生活嚮往不已。在那座與巴赫息息相關的城市裏,心懷音樂夢想的舒曼又怎能被枯燥的法律教材收攏心思?加之結識了當時萊比錫最有名的音樂老師維克和她的女兒克拉拉,舒曼注定將在音樂道路上奔忙半生。

  若用上時興概念,舒曼可說是「斜槓青年」的代表:二十四歲那年,他創辦了《新音樂雜誌》,以弗羅列斯坦和尤斯比烏斯兩個筆名輪番寫作樂評文章(真是再典型不過的雙子座!),前者熱情奔放,後者內斂、浪漫且不時流露傷感情緒;二十八歲時,他寫下鋼琴組曲《童年情景》,其中的《夢幻曲》至今仍是最為人熟知的鋼琴名曲之一。儘管在作曲、音樂評論和詩歌等領域不乏造詣,舒曼卻遲遲不敢在交響曲寫作上邁出突破一步。像他的學生布拉姆斯一樣,舒曼遲遲不交卷的最主要原因是:貝多芬。九部宏篇在前,說得積極些,對於後輩作曲家是指路明燈,反過來想,如果只能在貝多芬建構的音樂世界中潛泳而無法上岸,恐怕將終其一生活在巨人陰影之下。

  雖說在妻子眼中,憑舒曼的想像力與才氣,「僅創作鋼琴作品是遠遠不夠的」,而舒曼也的確聽從妻子勸告,在三十一歲那年寫出第一交響曲「春天」,但作曲家創作的四部交響曲,都曾因結構上的瑕疵而被後世學者詬病。其中第一部「春天」和第三部「萊茵」尚且不時演出,第二部雖說有第三樂章開篇處那段絕美的雙簧管段落,卻並不為後世樂團及指揮家青睞。

  第二交響曲不受熱捧,一方面因為舒曼的交響曲既不像布拉姆斯和貝多芬那樣澎湃高昂又少些莫扎特和舒伯特的典雅精緻,另外也因為這位在生命最後十數年受到精神疾病折磨的作曲家,筆下旋律也像他的性情一般,敏感、纖弱,充滿曲折起落的情緒。與拉赫曼尼諾夫等人寫作交響曲時的大筆揮毫不同,舒曼的作品常常是精雕細琢的,含蓄甚至羞澀,這在第二交響曲的第一和第三樂章中頻頻顯露:旋律若搭積木般層層疊加,即將一瀉而下時,他偏收手,不讓「失控」樣態顯露。

  「控制」與「失控」間的搖擺與舒曼性格不乏關聯,也是其作品最微妙且難拿捏的部分。若你想知道此間角力抗衡的意味,或可去聽偉大指揮家富特萬格勒與柏林愛樂樂團半世紀前的珍貴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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