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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聽《裸體歌舞》/蘇昕仁

時間:2018-12-14 03:18:09來源:大公報

  這幾日香港終於有了冬季氣息,要比秋天來得更沉穩,若說多一絲雀躍也許顯得做作,可心底畢竟少了一份浮躁。薩蒂(Erik Satie)的音樂就給我冬夜的感覺,尤其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這首《裸體歌舞》(Gymnopédie),創作於一八八八年,年僅二十二歲。有時候,不朽的作品的確與作家的天分、青春的激情有關,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毋須就這首鋼琴曲的沉穩節奏和憂鬱氣息作過多猜測,這不僅是憂鬱氛圍下仍有平和的沉思以及不少自在輕盈的樂符,且稍後詩人就已投入到縱情的酒吧生活,並與一位畫家相戀。反而這首曲子頗令我感動,它本身的沉穩和精緻,已足夠說明作曲家的藝術自信,不再是學院裏屢屢得不到賞識的小年輕。正應了他在自畫像下方自勉的話:「我以年輕的身體來到世上,卻有一顆年紀很大的心」。

  相較簡約節制的曲風,薩蒂本人的生活儘管拮据,亦可謂精彩。在他的朋友圈中,有講求音樂性、追求純詩的象徵主義詩人馬拉美、魏爾倫,有在黑貓夜總會相識的作曲家德彪西(且他認為德彪西的曲風受到自己觀點的啟發,現已得到普遍認可),還有幾位達達主義藝術家,包括杜尚。這讓我們感受到他一直處在「先鋒」的藝術陣線上,必須為傳統做出一些改變。我們可以從《裸體歌舞》聽到兩個音同時發出的和聲音程,此外,除影響後來的簡約主義音樂,薩蒂還開創了現今我們所謂的背景音樂或配樂;田藝苗在《酒館中的薩蒂》一文指出,「眼下時髦的混搭和悶騷其實早在一百年前他都已經玩過了……如今他的音樂被廣泛用作配樂,用作背景音樂。正如他早已預見的背景音樂的前途」。她舉了一個典型案例,就是薩蒂在《遊行》當中加入了打字機、搖獎器和汽笛的聲音。當然我們可以認為有時候這種音樂的先鋒做法也相當任性,譬如他因失戀而創作《煩惱》,竟是由一個小片段重複且連續地彈奏八百四十次,全程二十幾個小時。縱然已有不少音樂家親身示範,但我相信幾乎沒有聽眾堅持欣賞全程。

  回到《裸體歌舞》,之所以認為它與冬夜相符,很大程度上緣於曲子本身的純淨,毫不炫技、也沒有華麗的修飾,從意境上講,德彪西一八九○年後創作的《月光》與之較為接近。據說,薩蒂在作曲之前已經使用過「裸體舞者」一詞,在沒有工作的情況下,用以解釋自己的職業。而樂曲發表時也附上了他的朋友、詩人康達明的詩作《古人》,詩中寫道:「從斜影裏被割開的細流,滴落在光滑的石板上陣陣金黃,如琥珀在火中閃現,融合了裸體歌舞和薩拉班德的美」。要知道,在斯巴達文明,身處宗教儀式、節慶活動、體育訓練和舞蹈中,不論男女都是赤身裸體的,其中景象可以在德加的畫作《斯巴達年輕人的訓練》裏見到。薩蒂用裸體舞者(正在接受訓練的青年)來解釋自己的職業自然十分合理,可康達明詩中已把裸體歌舞視作美和傳統的象徵。當然,也有人說薩蒂的裸體歌舞與古希臘祭典有關,在那裏青少年被要求進行裸舞。可對於薩蒂《裸體歌舞》來說,它的時代距二者皆甚遙遠,裸體不再置於公共場域,往往是在私人、獨處的情境下,我們不妨依照字面,並結合樂曲本身,將《裸體歌舞》理解為一場內心的獨白或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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