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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說林沖/馬 文

時間:2018-12-09 03:17:36來源:大公報

  不知不覺竟已是大雪時節了,周末的香港才略微有些降溫,有些冬天的氣氛了。也許是上了年紀吧,剛一降溫就開始弓腰縮背,衣着稍微單薄些便開始覺得寒冷肆虐,無處可逃了。

  躲在家中點一盞暖身的香薰蠟燭,翻看兩本閒書,不知為什麼,腦海裏一直在迴盪「浮雲為我陰,北風為我旋」這兩句詞,出自《竇娥冤》,一時間卻無端端地覺得,若用在林沖身上也合適。

  寫雪,《紅樓夢》裏有,《水滸傳》裏也有。《紅樓夢》,多配合聯詩做對,踏雪訪梅,是富貴安閒的貴族生活,雪後初霽,清風朗月,充滿無限希望的少年情懷。而《水滸傳》裏,卻是寒鬱陰冷的草莽生涯,市井瑣碎,世情險惡。對於刀尖上舐血的漢子,受冤流放的英雄,大雪,與詩意無關,與陰暗相連。

  林沖,自然是《水滸傳》裏叫得響名號的一路人物,命運之神似乎眷顧過,給了他若干年歲月靜好的日子。這些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支撐他一次次被踩到塵埃裏。卑微着,仍然努力抬起頭,期望能再次為人,哪怕帶着顴骨上的花印。

  初到草料場,是在嚴冬,「彤雲密布,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捲下一天大雪來。」每次讀到「踏着碎瓊亂玉」而去的段落,均心生惻惻,難以言說。

  大雪,寒風,冷酒,草料場,四處透風的茅屋,被雪壓滅的火盆,那個衣衫單薄的前禁軍教頭,此刻,會更思念東京那個溫暖的小家吧。人只有在徹底失去,才會更加刻骨銘心。有人指責林沖性子軟懦,反抗意識薄弱雲雲。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指責他人,很容易,難的是共情體會。林沖,只是那個時代的一個小中產,在涼薄的世間,貪戀曾經屬於自己的一點溫暖,而已。這是大部分凡夫俗子的所思所想吧,不過在熱衷於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綠林群體中,顯得那般格格不入。

  如今想來,林沖多麼像世間無數努力奮鬥着,賺得蝸居,想安心歲月享受靜好的小中產。然而一場禍來,一場雪至,所有的平靜均成了鏡花水月,化為幻影。當漫天的風雪突如其來時,誰也不知道被掩蓋住的會是什麼。皚皚白雪之下,林沖的人生沉浮又可說與誰知?

  人生如夢,世間萬物皆夢幻泡影。當人們看開些,看透些,珍惜當下的每一刻時會發現,所謂春去秋來,雪落花開,看似將會改變生活的外因,終究也就是生命中的一些常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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