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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武英\祝勇

時間:2018-12-05 03:18:00來源:大公報

  圖:嘉靖擴建時期是紫禁城的第三個重要建設時期\資料圖片

  由司禮監太監谷大用、內閣大學士梁儲、禮部尚書毛澄等組成的龐大團隊,只用了十二天,就從京城火速趕到了遠在湖廣安陸的興獻王府,迎接朱厚熜入京登基。一個天高皇帝遠的皇族後裔,命運就這樣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在他們的護送下,朱厚熜一行抵達北京。然而,就在朱厚熜距皇位只有咫尺之遙的時候,他突然止步不前。

  他提出了一個問題,難倒所有的朝廷大員。

  「兄終弟及」原則,在朱厚熜和禮部之間產生了一個重大的歧義——究竟是朱厚熜繼承了堂兄朱厚照的皇位,還是自己的父親朱祐杬繼承了弘治皇帝朱祐樘的皇位?禮部官員認為是前者,朱厚熜卻解釋為後者,因為在他看來,「兄終弟及」,當然是指他父親與弘治皇帝這對親兄弟,而不是指自己與朱厚照這對堂兄弟。假若他的觀點成立,那麼,他已經死去的爹,實際上也成了皇帝,而他朱厚熜,就不是從正德皇帝朱厚照那裏,而是自己的父親朱祐杬那裏,直接繼承皇位。

  這一切好像文字遊戲,但是當朱厚熜提出這一點時,所有的官員都面面相覷,大腦一時短路,因為對於這文字的歧義,所有人都不曾想到。

  假如他繼承的是堂兄,那麼他就必須遵循禮部的安排,從東華門進宮,入居文華殿,先過繼給張太后,成為太子,再由群臣上箋勸進。禮部所擬程式是:

  上如禮部所具儀,由東華門入居文華殿。(群臣)上箋勸進,擇日登極。

  在明代,文華殿除了為太子「出閣講學」、為皇帝「經筵進講」之外,太子冠禮(一般為十四歲)亦在文華殿舉行,太子生日(千秋節),朝廷百官也要來文華殿慶賀,皇帝出巡、病重時,太子監國,同樣是在文華殿代理皇帝視朝。因此文華殿也稱「太子宮」或「東宮」。宮中金水河從殿後繞過,宮殿丹陛上「龍身未現」,布局和象徵都與宮殿的等級與功能相對應。

  但假如,朱厚熜繼承的是自己親爹朱祐杬,就毋須過繼給張太后,而以皇帝的身份直接登極,這樣,他就可以從午門進入紫禁城,在奉天殿完成登極大典。

  於是,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北京城外突然停頓,所有的人大腦短路,沒有人知道朱厚熜該由哪裏入宮,入居哪座宮殿。大臣極力勸諫,朱厚熜絕不妥協,正德遺詔中一個小小的漏洞,竟變成致命的僵局。

  他不僅要給自己正名,更要給死去的父親正名,因為那樣的話,父親的身份就不止是王爺,而要被追認為帝王。在這裏,朱厚熜充分顯露出他錙銖必較的本性。

  國不可一日無君,此時的大明王朝,皇位虛位以待,已經超過一個月。帝國官員們心急如焚,卻又拿不出絲毫辦法。相比之下,朱厚熜卻無比淡定,因為他知道,皇位已經被他鎖定,再怎麼拖,皇位也不會跑掉。

  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當然,官員們最急。

  他決定坐地要價。從沒見過大世面的少年朱厚熜,在這裏展現出過人的沉穩。

  最後,還是張太后「發揚風格」,表示「天位不可久虛,嗣君已至行殿,內外文武百官可即日上箋勸進。」

  四月二十二日,朱厚熜終於從正陽門進入北京城,經大明門進入皇城,經午門進入紫禁城。派遣官員履行完祭告天壇、地壇、太廟、社稷壇的手續,朱厚熜身穿孝服前往正德皇帝靈前謁見,又叩拜了張太后,之後換上袞冕服,在奉天殿(今太和殿)前行告天地之禮,登上奉天殿,神情莊重地在御座上坐定,頒詔大赦天下,成為明朝第十一位皇帝,改元:嘉靖。

  嘉靖即位的前二十年,嘉靖勤於政務,表現出極強的政治進取心。他推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清理勳戚莊田、罷天下鎮守中官、改革科舉制度、革除外戚世封等,內容廣泛,成效顯著。就在這一時期,資本主義開始潛滋暗長,文化和科技走向空前繁榮,優秀文學作品和傑出人物大量湧現,「天下翕然稱治」,史稱:「嘉靖中興」。

  在當時,年少的嘉靖也獲得了很多讚美之聲。河南道御史劉安說:「今明天子綜核於上,百執事振於下,叢蠹之弊,十去其九,所少者元氣耳。」

  到萬曆時代(萬曆三年,公元一五七五年),名臣張居正仍沉浸在對「嘉靖中興」的回憶中,說:「臣等幼時,猶及見提學官多海內名流,類能以道自重,不苟徇人,人亦無敢幹以私者。士習儒風,猶為近古。」

  紫禁城也迎來了建築瘋長期,迎來了自永樂營建、正統完成之後的第三個重要的建設時期,即嘉靖擴建時期。嘉靖元年(公元一五二二年)重建文華殿,嘉靖四年(公元一五二五年)重建仁壽宮,嘉靖十四年(公元一五三五年)在乾清宮左右建端凝殿、懋勤殿,嘉靖十七年(公元一五三八年)建成慈寧宮,嘉靖十九年(公元一五四○年)建成慈慶宮……

  因為皇帝的寢宮——乾清宮已在大火中變成一片廢墟,嘉靖只好住在文華殿,文華殿也因此將綠琉璃瓦換為黃琉璃瓦。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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