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倒地撼。九月十七日清晨，人們經過這棵老樟樹，無不屏息凝看，回想着老樹安詳優美，綠蔭滿地的姿態。就這般，消逝了，從此不再。

　　一路上，已瞧見不少不支倒下的樹，樹根朝天撅起，有些連着水泥地，有些連着圍繞樹木的鐵柵欄，沒想到，老樟樹竟不辭而別了。

　　昨日，暴風山竹橫過，書桌前的寧靜像玻璃碎裂一地，窗外千軍萬馬似的，雨駕着風，翻濤捲浪，風吼雨嘯，猛猛衝擊着玻璃，颳─颳─颳，真讓人擔心，可經得起風雨？

　　母親住在馬鞍山，三十多層高的樓搖搖晃晃，她輕輕說着，實在有點可怕，坐在沙發上，感覺搖晃不安，入睡房躺着，房間門格吱格吱響，幸好沒漏水，一切都好。

　　手機群組傳來短片，紅磡海濱廣場玻璃幕牆破裂，辦公室內的文件和雜物隨風漂蕩，直如高空擲物。睜眼所見，弄不清是荒誕還是事實。

　　手機群組，最最牽掛的，無非是大家平安。

　　搖搖欲墜的冷氣機鐵架子，裂紋橫劃的玻璃窗，漏水的房子，風雨過後，一一重新收拾。

　　風後，從家裏走去觀塘海濱探看。連接德福大廈的有蓋天橋，好幾處天花洞穿，透明硬塑料板已被強風席捲而走。轉眼，瞧見建築物外牆的棚架傾倒歪斜，刺穿了塑料布，建築物就像綁着繃帶的重傷士兵。超過兩米長的藍底白字大塊路牌，被風狠狠摜倒地上。還有一地晶晶閃亮，果然是從高空摔下的玻璃窗……

　　竹久夢二畫了那麼一幅畫，高中男生桌案上看書，一隻昆蟲桌上爬着，畫上寫着漢字「蟻」，為了學日語蟻字，從日漢辭典上學到了一句：ありの穴から堤も崩れる（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風後，滿目瘡痍，更加念念叨叨這個日語句子。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這句老話足以安慰心靈，可是，人類生活模式越加舒適便利，越加促使地球暖化，氣候變態。積重難返了嗎？還是，是時候謙虛地向大自然學習？

　　「有人說，胡楊一千年不死，死後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這是何等的生命氣概與豪情！在物種進化的征程中，早在億年前胡楊已出現於地球，是當之無愧的活化石。胡楊在極為乾旱、乾燥的惡劣環境中，能不屈地存活下來……」（陳華文《草木與人文的深情交融》，二○一八年九月十七日刊上海《文匯報．筆會》，此文評甘草著《自然心─草木哲思》一書）人類的機巧，與自然相比，多麼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