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家貓乖巧可愛被稱為「喵星人」/作者供圖

　　如今的人們喜歡把貓稱為喵星人，印象中，姥姥家的貓們就像是來自喵星球的。儘管我沒有見過外星人，這個觀點也得不到論證。

　　我十歲以前見過的貓都是姥姥家養的，牠們一隻隻來了又走，死掉或被送人，雖然都沒被「富養」過，沒被重視過，都是人剩下什麼，就吃什麼，都是闖禍就捱罵、溫順也不被誇，都是那種一窩好幾隻的土貓，都蹲在家裏、從沒出過屋，每天見的人一樣、每天遇到的事一樣，可是，牠們每隻的性格都不一樣。

　　這些貓，有的難纏、見誰打誰，有的敏感、稍有動靜就鑽到床下，有的貪吃，有的喜歡偷東西，有的清高，有的倔……至於我到現在還覺得：喜歡貓，多數是先喜歡上「這隻」貓，然後再碰到那隻，又喜歡上「那隻」貓—是一隻隻地接觸，一隻隻地了解，一隻隻地喜歡上，慢慢地，喜歡上越來越多的貓……就這樣，在不能這樣逐字逐句完全解釋的時候，才會籠統地說「喜歡貓」。

　　我對貓比較粗淺的經驗和認識，長久以來，也就僅限於那幾隻家貓。其間嘗試着尋找牠們的「共性」，努力過後，總算找到了幾個，或許能反映我心目中貓的優勢、或許只能算作我姥姥家貓的本事。

　　表面看來，牠們的表現總讓人感到彆扭、不知所措。牠們興奮時狀態靡靡，享受時齜牙咧嘴，感興趣時故作無聊，想念時面無表情，唯獨不高興的時候，滿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不高興」—也就是說，貓的高興是平靜，幸福是平靜，享受是平靜，不開心時則大發脾氣，咬人、撓人、嚇唬人，一走了之。

　　觀察久了就會發現，這正是貓的聰明之處。人類世界總有「騎虎難下」的局面，「博弈學」專家給出的建議是不斷修正狀態，及時止損，可據我觀察，貓幾乎沒有這類難題，至少在情緒上，牠們極少面對「左右為難」的狀況，這是由於貓一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情緒預設，確定了底線：越過雷池就要發怒、暴走、遁逃，「老子不伺候」，在此之上，都OK—於是整個世界在牠們面前，大多「既無風雨也無晴」，這份泰然超然的心態和能力，不光是我，估計很多人都難以匹及。

　　另一個讓我特別欣賞的本事，也屬於一種對生活和生命的控制力，這種能力神奇有效，優點頗多，卻不易學習、不好操作，那不光跟家貓個體的性格能力有關，更有賴於某種命運的「饋贈」。

　　姥姥家的貓基本都是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送來的，幼貓的依賴性都強，即便沒人疼惜，也要咪咪叫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能動的東西後頭，閒了便拿小爪子認認真真地踩奶，把軟軟的、毛毛的，諸如枕頭被褥之類的東西當成「媽媽」，晚上睡覺更要擠在姥姥和姥爺中間，像個需要取暖和擁抱的小孩。

　　起初每隻貓都是這樣的，可過上一個月左右，貓的個體差異就顯現出來，有的會飛快成長為一隻獨立的貓，習慣家中的所有陳設、找到更加舒適的地方，玩耍、思考、另立門戶，有的則繼續依賴和撒嬌，就算沒人寵愛、對着被子也聊勝於無，於是，有的貓一歲就懂得事理、成人脾氣，有的四五年後還沒過青春期，有的甚至到了晚年還保持着剛來時的「特性」，好像一輩子沒離開過母體……

　　牠們的成長是個性化的，彷彿長不長大只是自己的事兒，全看自身條件，全憑自己樂意，毫無規律可言，也不接受教育，就算同時來到家裏的雙胞兄妹，成長速度也不相同，所以姥姥家的每隻貓都長成了自己的樣子，每一隻都由衷地熱愛生活、喜歡自己，誠實地面對世界，有時覺得牠們這輩子過得真幸福，畢竟，不是所有生物都能如此幸運：被拉扯着成長，面對困境，學着找辦法，學會融入一個個陌生群體，由此「暫時」改換和隱藏某些個性，是絕大多數生命、尤其是「野生動物」的常態，適者生存才是自然法則，大千世界多數地方都遵循這一規律，只有很少很少很少的幸運兒，才有資格成為肆意生長的那群，牠們讓人羨慕、嫉妒，也讓人感到「活着真好」。

　　說了這麼多，家貓是不是外星生物，我真不知道，但我碰到的、我姥姥家的貓，真都是既有種又幸運、讓人又敬又愛又服氣的，這點倒是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