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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虞美人/李憶莙

時間:2018-08-19 03:16:36來源:大公報

  虞美人,又稱殉情花。春夏四、五月綻開。顏色有紅、白、紫、粉紅、紫紅、猩紅等。有雙瓣和單瓣兩種。莖梗很長,纖柔,花未開時花蕾下垂,綻開時迎風擺動,像在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像個靈秀的女子在風中起舞—這是我從書上得知的。

  據說,這是虞姬的舞姿。她為項羽舞劍,在臨死前的一刻,這是歷史,同時也是文學,是英雄愛美人的經典型象。

  項羽是一代梟雄,自稱西楚霸王。原以為可為愛妾的一生遮風擋雨的,不料反而是虞姬為他而死。

  虞姬之死,固然是因為忠於愛情,以生命報答項羽對她的愛。其實最大的原因是不想拖累項羽。項羽被困在垓下,兵敗糧盡,再加上四面楚歌,簡直是字字如錘,讓本來就已經潰不成軍的士氣更加低落。坐在軍帳中喝酒的項羽,本有拚死殺出重圍的準備,可虞姬怎麼辦呢?忍不住唱:「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聽後拔劍起舞,一面與霸王唱和:「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歌罷,拔劍自刎,死在項羽的面前,她是以死斷了霸王的牽掛。虞姬自刎,鮮血灑滿地,染紅了地面,也灌溉了土壤。不久地上長出一種娉娉婷婷的植物,春夏開花,微風過處,迎風而舞,宛如一個個窈窕的佳人,舞出曼妙的舞姿,似乎要將虞姬來不及用言詞說出來的內心誓約,以舞姿表達……當然,後世的舞劍元素,融入得最多的是虞姬對愛情的忠貞,她為霸王而死,死得義無反顧。故便有了以虞美人命名的花,也稱殉情花。

  可是,歷史的西楚霸王,雖殺出重圍到了烏江邊卻已經無處可逃,英雄末路,他於是拔劍自刎,以死謝天下。

  這是歷史,也是文學經典,更是表現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錦綉篇章。中國的英雄人物,首要的條件他必須是節烈的。而所謂節烈,情和義是必須的;那情,可驚天地,那義,可泣鬼神—所以一齣《霸王別姬》,長期匯聚了不知幾許創作者的思想與觀瞻,而更為重要的是手法。從文學到影像,如電影、電視、戲劇、戲曲等等,綿綿無了期地盪漾在藝術的浩瀚海洋裏,以各門各派的思維游弋於漫漫的歲月裏,集思成文。

  上回在上海逛書店,看到有榮寶齋畫譜。是潘絜茲的工筆人物。其中有《花與女》組畫,以一種花代表一個中國歷史上的女人。虞美人當然是代表虞姬了。潘絜茲把虞姬畫得很美,美得讓人有點驚心動魄。畫面上的虞姬,一頭烏亮的長髮散開來,一截閃着寒光的劍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在畫家的筆下,虞姬一臉從容不迫,是「身如柳絲隨風擺」的無所謂。她與霸王有心盟,殉情是不屑苟存生命於亂世。細看之,虞姬的血紅中帶紫,是一種暗啞的紅色,讓你覺得那是將要凝結的濃稠的血……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虞美人,才知道原來它和罌粟花同屬一料。原產歐亞大陸。中國很早就有種植,否則不會有虞美人是虞姬死後的化身之說。而英國在國殤日所佩戴的花也就是虞美人!幾年前,英國首相訪華,剛好是十一月,使團裏的團員都佩戴了罌粟花。中國認為他們有挑釁之意—鴉片戰爭是中國人永恆的傷痛。但對英國人來說,紀念陣亡的士兵,怎麼就變成冒犯了呢。

  事實是:虞美人跟罌粟花雖屬同科,還是有點不一樣的。而論點與角度,天下並無大同這回事,文學作品亦然。換言之,視各人的理解而定。比如研討文學,就不要去理會歷史是怎麼記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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