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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網爭說岳武穆 只緣家國文化情

時間:2023-02-04 04:23:30來源:大公报

  圖:《滿江紅》電影海報。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電影《滿江紅》上映後,影評紛至沓來,屢屢登上熱搜。與此同時,多地岳飛祠廟遊人如織,多處秦檜像被人排隊「毆打」甚至砸毀。一般認為是岳飛作品的《滿江紅》,也成了朋友圈「爆款」,刷屏熱議不絕,詞中的「賀蘭山」等文學意象的專業解讀,以及關於這首詞的作者和創作年代的陳年爭議,從學術領域進入大眾視野,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文化話題。\谷中風

  細品這場全網爭說岳武穆(「武穆」為岳飛謚號)的文化熱潮,我們可以看到這三年疫情影響下人們對電影精品的強烈渴求,也可以看到中國傳統歷史文化資源為電影創作和傳播注入的強勁動力,還可以看到電影所具有的「溢出效應」及其對社會風尚的強大影響,更可以感受到以家國情懷為底色的當代國人文化心態。

  敬頌英雄 賡續不絕

  岳飛是家喻戶曉的民族英雄,同時也是中國文化最重要的文化符號之一。以岳飛故事為題材的文藝創作歷史悠久、作品繁盛。元明時期就有《地藏王證東窗事犯》《宋大將岳飛精忠》《岳飛破虜東窗記》等戲劇作品;到了清代,《說岳全傳》對岳飛故事作了更加詳盡而富有文學性的演繹。現代以來,「岳飛」繼續活躍在文藝舞台。抗日戰爭時期,更是掀起了「岳飛戲」的創演高潮。以我所見,較有影響的就有顧一樵的話劇《岳飛》(1932年),王泊生的歌劇《岳飛》(1935年),吳永剛的《風波亭》(1936年),朱雙雲和洪深合編的楚劇《岳飛的母親》(1937年),以禮改編的七場改良平劇《陸文龍》(1939年),周貽白的改良平劇《朱仙鎮》(1940年),舒湮的《精忠報國》(1944年),周文、王修的二十場歷史戲曲《千古恨》(1945年),以及田漢的《岳飛》(1940年)等近10種之多。著名話劇家曹禺在上世紀四十年代也有寫岳飛戲的打算,劇名為《三人行》,主要寫高宗、岳飛、秦檜這三個人物,可惜沒有最終完成。

  1940年,田漢贈赴海外宣傳抗日的粵劇藝人關德興的詩中有「一弓一劍走天涯」,「苦口婆心唱岳飛」之句,足見「岳飛」在當時確為藝術家們振奮民族精神,鼓舞抗戰士氣的文化號角。台上演的是岳飛,心中頌的是抗戰將士,舞台上那人人喊打的狼主金兵,其實就是現實中舉國痛恨的日本鬼子。1942年,延安平劇研究院成立後的開幕大戲選擇的就是田漢編劇的《岳飛》。在這部作品中,田漢刻意避開那些使人氣短沉悶的故事情節,「專寫一些使人氣壯的。那就是從岳母死後,飛練兵鄂州奉詔討賊,直到朱仙鎮大捷為止」。延安的演出在八路軍大禮堂舉行,連演十五場,場場爆滿,觀眾達二萬餘人次。後又巡迴演出,毛澤東數次觀看,各方好評如潮,形成了「延河《滿江紅》,塔山頌英雄,痛訴亡國恨,誅伐奸佞臣」的轟動效應。

  岳飛形象更趨豐滿

  歷史上的岳飛被害後,莫須有的罪名長期沒有得到洗刷。在秦檜及其黨羽的把持下,有關岳飛的材料或被篡改或被銷毀,岳飛形象也遭到歪曲和貶損。平反昭雪之後,岳飛三子岳霖之子岳珂費多年之心血,編撰成《鄂國金佗稡編》和《鄂國金佗續編》,其中既有檔案文獻,也包括口述史料,成為現存最重要的、最詳盡記錄岳飛事跡的史籍。著名史學家鄧廣銘的力作《岳飛傳》,則為當代岳飛研究樹立了里程碑,也為現代史觀評價岳飛確立了典範。不過,對於普通民眾特別是當代大眾而言,了解岳飛最生動最便捷的渠道,還是文藝作品。

  在岳飛走進當代生活的過程中,有一位大功臣,這就是評書名家劉蘭芳。1979年,改革開放大潮湧起,文藝也迎來了春天。遼寧鞍山人民廣播電台邀請劉蘭芳說一本傳統書,她大膽提出了《岳飛傳》。播出後,迅速火遍了中國。根據有關統計,播過《岳飛傳》的電台或頻道有七八百個,覆蓋全國90%以上的地區,聽眾數以億計。我記得「知乎」上曾有人問:同樣是抗敵名將,為何戚繼光在老百姓中的知名度不如岳飛?網友一番分析後指出,「岳家軍」裏有位劉蘭芳,是重要原因。這雖然帶有玩笑性質,卻生動地說出了通俗文藝對岳飛形象的有力塑造和傳播。

  作為現代文藝的重要方式,電影電視在講述岳飛故事方面同樣功不可沒。《岳飛》、《岳家小將》、《精忠岳飛》等皆在此列。值得一提的是,港台文藝作品對岳飛也頗為青睞。著名演員洪金寶十幾歲做童星時,就在電影《岳飛出世》中擔綱少年岳飛一角。風靡全球的金庸小說雖沒有安排岳飛出鏡,他的精魂卻貫注在《射鵰英雄傳》等作品中,影響了郭靖等一代大俠。在1983年TVB《射鵰英雄傳》中,《滿江紅》更是作為插曲出現。眾所周知,詞是可以唱的。古人怎麼唱《滿江紅》,我們已無緣聽到。歌手羅文對《滿江紅》鏗鏘激昂又充滿深情的演繹,令聽者思接千載,心潮澎湃,把岳飛精神渲染得更加充分。

  照亮歷史和人心

  《滿江紅》是談岳飛無法繞開的話題。關於詞作者究竟是誰的爭鳴也是由來已久。上世紀三十年代以來,余嘉錫、夏承燾等撰文提出該詞來歷不明、作者並非岳飛。在這場爭論中,反方最具有考證意義的證據,應該是這首詞晚至明代才出現。但文獻中的「出現」和歷史上的「存在」是兩個概念。正如正方大將鄧廣銘先生所言,不能因為宋元人書中沒有「出現」過這一作品,就認定它在明代之前就不曾「存在」。

  或許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除了對詞中提到的賀蘭山等進行歷史地理的考辨外,詞作風格成為學者立論的重要依據。反方的張政烺認為,此詞像是「失意文人落魄江湖的情調」;正方的學者則着意闡發作品中的民族情懷和英雄氣概。不管怎麼樣,《滿江紅》在流傳過程中變得家喻戶曉,逐步確立了宋詞經典的地位。在2012年出版的《宋詞排行榜》中,《滿江紅》奪得亞軍,僅次於蘇軾的《念奴嬌》,力壓李清照的《聲聲慢》。

  這一地位的確立當然離不開詞作的文學價值。雖然也有學者覺得詞作不夠精緻,但不可否認,《滿江紅》全詞主旨鮮明,情感飽滿,語言通俗,全首以情催發,一氣呵成,十分符合文學接受的要求。誦讀一遍,便可感受到作品洋溢着浩然正氣和民族大義,同時塑造了一個精忠報國、壯志莫酬的人物形象,「怒髮衝冠,憑欄處」的視覺畫面,和「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的深沉感傷,巧妙銜接,把內心情感的複雜和頓挫表現得淋漓盡致,個體的情懷和歷史的進程,由此在作品中圓融會通,形成了極強的共情效果。

  同時,《滿江紅》的經典化又是和岳飛愛國英雄地位的確立互為支撐的,這也是該詞具有恆久影響力的關鍵所在。每當中華民族走到歷史關節點上,岳飛和《滿江紅》總會給人們提供自強自立的精神動力,鼓舞奮鬥奮進的信心意志。從這個意義上說,歷史的岳飛及其真實史跡,必將作為史學領域的學術問題,繼續吸引專業學者的關注和研究,而文化的岳飛以及《滿江紅》的文學價值,也必將隨着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中華文化迎來新的輝煌而被深入挖掘和闡揚。

  2023年春節檔的這個插曲,再一次讓我們明白文藝真正意義在於照亮歷史和人心。這也正是我們關注和思考這部影片所應有的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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