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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壇動靜/賴聲川:人生常態是無常/大公報記者 劉 毅

時間:2019-07-21 03:23:15來源:大公報

  圖:賴聲川接受大公報記者專訪時表示,藝術是承載生活的櫥窗/大公報記者劉毅攝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台灣劇場代表作《那一夜,我們說相聲》,到經久不衰的舞台劇《暗戀桃花源》,又到360°旋轉舞台的八小時劇作《如夢之夢》,再到今年上演的諜戰話劇《幺幺洞捌》,台灣戲劇藝術家賴聲川寫劇場人與事,帶觀眾「穿越」在不同時空,感受創意的無限可能。

  日前,賴聲川來港執導話劇《如夢之夢》,與大公報記者一席話,談起創作的一系列歷久彌新、叫好又叫座的舞台劇時,他直言「劇作人總要有話對觀眾說」、「一切不過是依循了某種遊戲規則」,而這其中的所念所想,都離不開對人世眾生的觀察和體會,這才有了一系列創作關鍵詞「無常」、「修行」和「創意」……

  身為台灣劇場文化的「拓荒者」,不論身處何時何地、劇本主題為何,賴聲川致力於將「劇場藝術」融入普通人的生活,繼而編寫出一部又一部凝聚人生悲喜的戲劇作品,一遍又一遍撩起觀眾內心的感動,諸如《如夢之夢》的五號病人、《紅色的天空》中失去所有親人的老者、《水中之書》尋找快樂的何實,在他們身上發生的種種,沒有誇張的演技渲染和巧合的劇情衝突,有的只是平淡生活中一個又一個真相。他說:「生命的真相就是死亡,生與死是一組相對概念,而無常才是生活的常態。」

  這樣的開場白看似暗灰色,其實綜觀他所編寫的故事,「無常」是他最常揭示的劇場真相,因此在其代表作《暗戀桃花源》中,「暗戀」和「桃花源」這兩場戲互為人生如戲的隱喻。看似是這兩台戲的排練者在爭奪同一個舞台,卻傳遞出一種複雜的人生況味——「桃花源」戲碼雖源關乎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卻在一片嬉鬧中成為虛幻的願景;「暗戀」雖有陰差陽錯的不如意,卻有一種超越時間的追尋之感。那種追尋,以及屈從於現實的無奈才最符合「人生無常」的哲理。縱然如此,賴聲川也不喜歡說教,倒寧願如他所推崇的台灣導演楊德昌一般,做一個退回到角落觀察一切的人。

  創作猶如生命的紀錄

  回望來路,賴聲川認為自己的觀念有所改變:「曾經,我覺得藝術家最重要的是要有偉大的作品,其他不要理會,從而割裂了作品與人生的關聯。事實上,生命大過藝術,藝術只是一扇承載生活的櫥窗,假如一個人沒有謙虛之心,是做不出好的作品的。正如楊德昌一般,他每每碰到巨大的生命母題,都會懂得如何退至一邊,而非一味灌輸給觀眾,哪一條路才是人生的正確抉擇。」

  「當一個創作者覺得,他要傳遞給觀者人生經驗時,這是一件很有缺陷的事,久而久之,就會變成將自己的觀點強加給他人。」賴聲川補充說。在他眼中,藝術創作是一件需要向生命學習的事,不向生活取經不足以創作出好的藝術作品。談及此,他不由得感慨:「人行於世,每個人都需要修行,只是課題不同,畢業時需要修到的學分亦有差別。」

  一九八三年,他從美國柏克萊大學畢業到台灣藝術學院任教,次年帶領學生完成了他的第一部話劇《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彼時的台灣還是一片劇場「沙漠」,賴聲川排這部話劇時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劇場,但他依然採用「有機的創作模式」,拋開西方戲劇理論,將概念化的劇場知識歸於實踐。兩年後,他再用一部《那一夜,我們說相聲》吸引了人們的目光,甚至有報紙撰文稱:「賴聲川拯救了台灣的相聲。」這部劇的大賣,令賴聲川和他的團隊看到了台灣商業劇場的可能性。

  《暗戀桃花源》長演不衰

  時間來到一九八六年,賴聲川創作了常演不衰的話劇《暗戀桃花源》,這部話劇歷時三十多年,直到今天依然是各個劇團及觀眾喜愛的一齣戲,不同年齡層的觀眾在不同的人生階段總能在劇中發現新的東西,「我認為,一齣戲的生命力在於它的儀式性及娛樂性,《暗戀桃花源》正如此,將人類最基本的兩種情緒悲和喜組合,所以具備儀式感,而娛樂本身就在劇中。」賴聲川表示。

  「我的戲是為當下社會而寫,所以一部戲能持續三十多年,自己也覺得很驚訝。」言談間,賴聲川不失幽默、智慧一面:「分析起來,我覺得《暗戀桃花源》為什麼經過這麼多年還能夠這麼受歡迎,因為它像一個謎,看起來是看不懂的,但又好像看得懂,但最後的含義又好像很模糊。這種模糊性恰恰來自拼貼的戲劇結構。」

  在賴聲川的戲劇中,總能看到複雜的「時空並置」,或如《暗戀桃花源》中的江濱柳和雲之凡之間跨越數十年的淒美愛情;或如《寶島一村》一般,收錄有關台灣眷村六十年間二十幾個家庭的一百多個故事,最終再將這些化為三幕戲、三個家庭;或如《如夢之夢》不同年代、不同角色之間關於不自由——自由——不自由的尋尋覓覓,「我喜歡交代清楚一件事、一個人的前因後果,因為人生路沒有那麼多偶然性,比如《如夢之夢》舊上海的顧香蘭離開後去到法國會怎樣?《暗戀桃花源》的江濱柳在病床彌留之際又經歷了什麼,如何一步步發展到故事的最後。」

  內容需與形式相契合

  如今,作為「烏鎮戲劇節」常任總監,賴聲川看了很多劇場人設計的舞台概念,他直言:「戲劇形式不是重點,關鍵是形式和內容的相契合。比如有的戲是演員在一個戶外一直走,觀眾戴耳機聽他們講話;另一個有趣的劇場中只有四個觀眾的座位;而此前,還有一個瑞士團隊的戲,一個演員都沒有,只有七、八個房間,我不會將它視作裝置藝術,依然會認為它是一齣戲,因為不同房間的陳列能把創作人的理念傳遞給觀者。這種多元化的創作形式,不論是創作人,抑或是觀眾,都能帶來新的啟發。」至於如何看待智能機械人「走上」舞台?賴聲川呵呵一笑:「恐怕觀眾最想看的還是真人的表演。」

  總而言之,在賴聲川的舞台世界,觀眾總能感受到他看待世界的方式與機緣,都說人生如戲,然而戲假情真,在他眼中,劇場中發生的雖是編劇創作出的「真實」,但並不妨礙講百態人生的離愁別緒。想來時間的綿長、人性的洞悉,皆是其劇作魅力之所在。

  下期「藝壇動靜」於七月二十八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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