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演員范冰冰因逃稅漏稅被追繳10億罰款，輿論嘩然。隨後范冰冰工作室一再採取行動，在發表道歉聲明後，持續關注慈善與公益，國慶節積極回應主流媒體發表愛國宣言，一派關心社會的洗心革面之相，讓公眾好奇這是否意味着不久後她就可以洗白復出再度「撈金」了？如她這樣的名人犯事後欲翻身，中外歷史上多的是，往後亦不會少，究竟有劣跡的名人是否應該被原諒？/小 惠

　　去年因為性騷擾而公開致歉的美國喜劇大師路易．C．K（Louis C.K.）今年八月再度登台，面對公眾質疑，他的老闆說：「你總不能因為一個人做錯事就一輩子不放過他吧？」

　　大家常會講，名人也是人，有七情六慾，難免犯錯，不該抓住他們的錯誤不放。人無完人當然可以理解，如果名人犯錯之後都去選擇做一個普通人，徹底遠離公眾視野名利場，也就沒有這麼多紛爭了。問題在於當他們復出，重回舞台，一切就要另當別論。因為他們是公眾人物，其公私領域與大眾不同。一方面他們依靠粉絲和社會知名度獲取利益；另一方面，他們較普通人有更大的社會影響力，對於社會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的形成有導向作用，因此不管是香港、內地還是海外地區，普遍認為公眾人物在享受知名度帶來好處的同時，會讓渡一部分隱私權給大眾。他們的錯誤不是私事，而是公眾事件。

　　人人一把道德尺

　　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個明星犯了錯之後想捲土重來，大眾當然有拒絕的權利。比如紅極一時的台灣偶像柯震東因吸毒事件，至今無法翻身；香港藝人關楚耀因為○九年在日本藏毒，演藝事業大受折損；此外，內地演員文章等在醜聞事件後雖已復出，但始終洗白乏力，大眾並不買帳。導演陳凱歌曾表示：「不做違反社會公德的事是基本要求。在屏幕前出現，就對社會有一定責任，應該自律，不該給年輕人造成負面影響。」像范冰冰這樣以人氣取勝靠大眾討論度到達事業巔峰的熱搜女王，一旦被輿論壓倒在地，自然是很有可能不得翻身的。

　　那麼路易．C．K們的底氣在哪裏？公眾擔心的是什麼？在范冰冰消失的一段時間裏，整個內地娛樂圈似乎都與她撇清關係，唯獨內地第六代代表導演之一的李玉在其生日當天發微博祝福，令人印象深刻。偶像明星因為醜聞倒下的例子不勝枚舉，而藝術家在醜聞面前巋然不動的事情更加多見。

　　大熱美劇《馬男波傑克》（BoJack Horseman）上月剛剛放出了第五季的全部內容，「原諒」是這一季討論的核心問題之一。劇中新加入了一個人物Vance Waggoner，作為一個大明星，他因性騷擾警察、毆打妓女、羞辱女兒等劣行而不得不退出公眾視線，卻在五年後捲土重來再度回歸。主創Raphael Bob Waksberg透露，這個角色的原型是荷里活男星米路．吉遜（Mel Gibson），他說：「對於這樣一個家暴、種族歧視的人，卻總能得到片方的青睞，這讓我很不安。」他還進一步表示，Vance的惡劣行徑中有尊尼．特普（Johnny Depp）、占士．法蘭高（James Franco）、加利．奧文（Gary Oldman）等人的影子。面對這個問題，這一季的主創不斷在「原諒」與「追責」間搖擺，莫衷一是。

　　無獨有偶，近來歐洲亦有一位重量級名人深陷負面新聞風波，他就是超級球星C朗拿度（Cristiano Ronaldo，C朗）。然而與范冰冰不同的是，輿論對C朗並沒有那麼苛刻，在祖雲達斯俱樂部越來越出色的發揮讓他繼續受到球迷的瘋狂追捧。C朗此番風波尚未有定論，不便評述，但他的足壇大前輩馬拉當拿（Maradona）是實打實的醜聞一籮筐。被譽為「世紀球王」、「球場上帝」的他，吸毒販毒、濫用藥物，牢獄過後仍然屢禁不止，算是「人渣」一個，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足壇的地位。他被國際足總（FIFA）評為「20世紀最佳球員」，被阿根廷足協任命為國家隊教練，在阿根廷甚至還有「馬拉當拿宗教」。看上去，職業生涯的成功可以抹去私德上的劣跡斑斑。

　　事業光環可抵過？

　　除他之外，類似事件亦不可勝數。兩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兼金球獎視帝奇雲．史柏西（Kevin Spacey）被指控性騷擾；立體主義大畫家畢加索（Pablo Picasso）妻妾成群之外，更為獲取創作靈感毆打情人；曾憑藉《鋼琴戰曲》（The Pianist）獲得法國康城電影節金棕櫚獎的大導演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曾因強姦幼女，畏罪潛逃至法國；日本電影大師小津安二郎甚至曾經作為毒氣部隊的士兵，參與過日本侵華戰爭。

　　可這些似乎都無法阻止他們在事業上的成就。所以，我們看到章子怡在詐捐門等一系列醜聞事件後因為《一代宗師》的出色表演再度回到巔峰；今年內地女星楊冪也試圖如法炮製，用一部文藝片《寶貝兒》洗刷過去「爛片女王」的稱號。大家都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作品夠硬，私德是可以被忽視的。

　　可是，私德真的應該因為公眾人物在專業領域的成就夠高就被忽視嗎？

　　兩次奪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的伊力．卡山（Elia Kazan）曾在羅斯福新政時期加入美國共產黨，又在麥卡錫主義時期採取反共態度，在美國對赤色的鎮壓中指證自己過去在美國共產黨組織裏的八個朋友，這八個人隨後受到迫害、非難和歧視，工作與生活都遭受毀滅性的打擊。1999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九十歲的卡山獲得終身成就獎，卻在領獎時只收到台下零落的掌聲與大片的沉默。導演史匹堡（Steven Spielberg）和演員艾德．哈里斯（Ed Harris）等電影界重要人士坐在觀眾席紋絲未動，場面甚是嚴肅，堪稱對於私德的不堪與作品的偉大間最好的處理。

　　論語有雲，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用在公眾人物身上，尤其是頗有行業成就的公眾人物的劣跡私行上，亦恰如其分。藝術品華美的外袍和藝術家滿身蚤子之間，何必非要擇其一。將私德與成就分開評價，每個人都有不為強者拍手叫好的權利。如果有一天，這些公眾人物重返舞台再回巔峰，到時他們可能不需要亦不在乎台下人的寬恕。但坐在領獎台下的人可以選擇在乎，可以不寬恕。

　 下期「文化觀瀾」將於11月1日刊出